黔西北彝族《指路经》与苗族《指路》的比较研究
敖行维
在黔西北彝族的丧葬风俗中，至今保留着一种由毕摩身披法衣，手执法器，为死者念诵《指路经》的古老仪式；无独有偶，在黔西北苗族的丧葬风俗中，也存在着一种大体相同的仪式。即由祭者点燃火炬，口诵《指路》经文，为亡灵引路。显而易见，这是颇具民族特色的丧葬礼俗。本文打算从黔西北彝族、苗族流传甚广的指路书中各选一部，进行一番比较研究，以期引起人们对彝族和苗族指路书的重视。笔者所据材料，来自马学良教授、罗国义先生校戡的《蠹文丛刻》和织金县民族事务委员会编辑的《苗族丧祭》,前者为民族学家公认的古代彝族著名经典，后者则是由贵州民族出版社出版的一部新书。
一
从民族学、民俗学、宗教学的角度审视，黔西北彝族的《指路经》与苗族的《指路》有很多相似之处。
其一，两者均为丧葬仪式中的重要内容。
彝族的丧葬活动，俗称“作戛”。作戛的内容繁多，程序复杂，但其中心活动是请毕摩主持祭祀仪式。彝族《把书》中载：“布耄管斋祭，不去不行的。”换句话说，毕摩是祭祀仪式的核心人物和主持者，任何人也不能取代他的地位，任何人也不能发挥他的作用。另据《大定府志》记载，古代毕摩“披虎皮”、“作法念咒”,但不知从何时起改为穿法衣、戴法帽、执法器而行祭祀之礼了。纵观毕摩在祭祀中的所作所为，其主要的一项活动是念诵《指路经》,为亡灵指路。所谓指路，就是引导死者的灵魂寻找一条到达目的地的正确途径，据说不这样灵魂便无所归依，因而这是一项十分重要的仪式。黔西北苗族丧葬活动的部分内容与此相仿，即也要请祭父主持祭祀，并由祭父诵读《指路》经文，为死者的灵魂指路。据说不如此，亡灵就可能踟蹰不前，甚至迷失方向，灵魂也无法安息。因此，这也是一项不可缺少的仪式。
其二，两者都显示了灵魂观念。
死与生一样，恐怕都是人类自古以来所面临的巨大而又费解的难题，人类对此进行过不懈地探索，并由此形成了各个民族的死亡观。彝族的《指路经》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彝族人民对死亡之谜的思考。《指路经》上说：人的身体如日形月体，依靠阴阳二象抚养，阴阳二气便培育了人的灵魂。人死之后，肉身要经火化，肉体虽然变成灰烬，灵魂却随火化的青烟而飞升，于是“死者象飞鸟一样逝去了”。在描写火化一节时，《指路经》安慰并且鼓励死者：“要象铁灰色的鹞子那样强悍，你不要害怕!”为什么不要害怕?因为肉体虽失，灵魂却依然存在，死后的灵魂是生命的一种延续形态。苗族《指路》同样认为，人有生有长，有老有病，人老之后，死神作祟，夺去人的生命。不过，你勿须害怕，因为人还有灵魂，人的灵魂在死神降临之时脱离肉体，在空中飘浮。人的肉体可以埋掉，但灵魂是不灭的。
其三，两者都表现了祖先崇拜思想。
人死之后，灵魂何去何从?有的民族根据在人生前的善恶，认为灵魂或升天堂享乐，或下地狱受苦；有的民族从生死轮回、因果报应观念出发，认为灵魂或投胎转世，或永远不得超生。黔西北彝族持另一种看法。《指路经》里说，人的灵魂飞升之后，既不上天堂，也不下地狱，当然也不去投胎转世，而是去与祖先的阴灵相聚。为此目的，灵魂在毕摩的指引下，不惜爬山涉水，经历重重关隘，向祖先的发祥地前进。祖先的阴灵就住在那里，那里是一片乐土，亡灵在那里可以享受与祖先欢会的幸福和快乐。黔西北苗族的看法与此相同，认为灵魂的最后归宿当在祖宗的发源地，祖先的阴灵早在那儿等着团圆了，团圆之后灵魂才能获得安息。由此看来，黔西北彝族、苗族的宗教信仰中虽有“天上”、“地府”等概念，但却没有基督教教义中的那种“天堂”、“地狱”观念，也没有佛教教义中的那种投胎转世思想，有的却是强烈的祖先崇拜。我们知道，祖先崇拜乃是原始宗教思想的反映，彝族、苗族的指路书均是原始宗教的产物，更多的保留了两个民族原始信仰的特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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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来源于《贵州民族研究》,1995年02期第109-114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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